听到身后的门合上,苏念卿,或者说弭白,轻轻地笑了笑,紧绷的身体骤然瘫软下来。不是她。这一次,他又搞砸了。上辈子,他将极为珍视的爱人弄丢了,他未曾间断地寻找着她。直到有一天,同心契悄然破裂,他知道他将永远也见不到她了。他目眦欲裂,自毁元神,求上神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。后来,神大概是听见了他的声音,要把他的姐姐重新还给他。弭白重生到了她的十七岁,这时二人尚且不认识。他一路寻到秘境,顶替了苏念卿的身份,用灵力不断排查,才找到了那个叫俞星洲的男人。他身上有和姐姐相似的气味,于是他顺着找到了俞星洲身边的女孩。若非那个女孩的容貌和气味都对不上,他几乎快以为自己找到姐姐了。也是,倘若重生后的姐姐没有前世的记忆,那她必定会按照前世的轨迹走下去,怎么会和别人在一起呢?可是如果是姐姐有记忆,她一定不会忘了同心契,哪怕是装的,她至少也会有些波动的。可事实上,她对那三个字一点都提不起兴趣。……司马阳从那花楼走出来,这苏念卿简直是中邪了,搞得她有点心神不宁。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三金石盏在塔底,那她干脆和俞星洲汇合好了,毕竟一个大活人在秘境里一整天杳无音信是很恐怖的事情。到了山顶,她发现这塔要比想象中高大许多,它就矗立在凤凰山顶上庙宇的围墙内,朱红色的塔身,从漆料的颜色看得出年代并不久远。司马阳绕着走了一圈才找到正门,院墙外边稀稀拉拉地种了些树,前院是桑树,后院是柳树,正门口恰好就长着大叶杨。她在卦术课上学过些风水,俗话说「前不栽桑,后不栽柳,门前不栽鬼拍手」,桑与“丧”谐音,柳是做殡葬用品的,鬼拍手指的是大叶杨,这地儿竟然罕见地把忌讳都给犯完了。从别的角度来说,这也不是一个寻常的庙宇,她能感知到周围浮动着紊乱的灵力,而越靠近那座塔,灵力波动也就越大。司马阳抬头,院门口挂着四四方方的牌匾,上边写着三个大字:“萧王庙”。她想到苏念卿说的话,一股割裂感传来,按理说,这萧家家主萧宏宇不应该挺亲民么,怎么给自己还取上封号了。进到里院去,院子里只有几棵香樟树,其余空空荡荡。几处大一些的殿堂都上了锁,司马阳试着用灵力打开锁眼,才发现身上的灵力很匮乏,于是作罢。现在俞星洲生死未卜,她得省着灵力对付黑毛鬼,万一在秘境里死掉或者永远困在秘境里就惨了。庭院里还有几间没上锁的屋子,约摸是拿给管事和仆人们住的,也早已人去楼空。司马阳没有再犹豫,径直前往那巨塔内部。脚一迈进来,她就感到了一种刺骨的寒冷,从脚底直往天灵盖冒,若非修道之人,极有可能在这种地方失温死去。司马阳没有望而却步,向前走了几步,打量四周,这是个恢弘的工程,倘若说仅仅是百姓自发建造,她是不信的。如果是萧宏宇自发建造,那只能说明他的财力的确很雄厚,也怪不得王川惦记。她沿着旋转的楼梯向上,心里默默数着楼层,第一层,第二层,第三层……一直到第九层,看来萧宏宇是想建一座通天塔。令人难以忽视的是,每一层都贴着符箓,她草草扫过一眼,大致懂了意图,这座塔的主人渴望得道成仙,长生不老。
加之杨树柳树桑树樟树一系列植被,不难看出他甚至借用了鬼神的力量,只可惜力气没用对地方,他造出来的并不是生祠,也不是什么通天塔,而是一个聚集着冤魂的极阴之地。凤凰山地处东南,是个天然的聚灵盆,然而,好的方面是灵力充沛,不好的方面则是这些灵力都被弄脏了。在这个极阴之地,无拘无束的邪灵与冤魂开展着一场场狂欢,浓烈的黑气浸透着塔内,迷得她张不开眼睛,司马阳逛完了塔上,此时正强撑着往地下的空间走去。极阴之地底下一般有墓地,她要找一下俞星洲会不会在那里。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,接着肩膀被拍了拍,顾湘,你终于来了。她兀的转头,见到俞星洲正在冲她笑,唇红齿白,少年意气,他见了她,一边把肩上的重剑拆下,一边缠着绷带和她说话,我等你很久了,你怎么才来?衣裳分明还是之前离开时那身,她却觉得很不对,没二话地把剑抽出来,往前挥去。那皮囊倏地从中间分成两半,顺着她的刀口往两边散成了灰烟,肉体则嘭一声爆成了一堆乱糟糟的毛发。稻草人俞星洲发出吱哇乱叫的声音,司马阳表情凝重地举着剑应对,这形势严峻得很,她甚至觉得俞星洲可能已经遇害了。毛发互相磨擦着,发出沙沙的脆响,与此同时还在不断地模仿俞星洲的声音,顾湘……嘎,我……救救我……我快……不行了。顾……嘎……湘……快来。司马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,这黑毛怪真会玩弄人心。任谁听到这些话,也不会对同伴有什么信心。只是她很清楚一点,俞星洲是不会叫她顾湘的。黑暗中,突然亮起一束光。司马阳念诀,指尖夹着一道燃烧的金黄色符箓,火越烧越旺,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熊熊烈火吞噬这些头发。光一来,她也顺利看清了地下一层的空间构造,这里竟密密麻麻铺满了毛发,从地板爬到天花板,肆无忌惮地生长着,围剿着她。只是她晃了晃指尖,那些毛发便闻风丧胆似的往后退,看来她没想错,火是它们最害怕的东西。她面无表情地捏着符箓,林萧的尸体在哪里,带我去找。作话:来迟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