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憎可怖。
又是一阵热风吹过,头顶枝叶轻摆曳动,筛下点点光斑,迷晃了眼,初语执起手里那片梧桐叶,挡在眼前。
透过叶片内极细的脉络,瞧见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。
那时,午荫清煦,风日洒然。
顾千禾踏出庭院,遇见八岁的沈初语。
若论往后半生痴绝,是否起于这一霎。无人能知晓。
唯一清楚的是,在这狼狈难堪的夏日午后,他们遇见了彼此。
顾千禾只是抬头看了眼对面树荫下的女孩,静静地,隔着夏日午后的风与影,这一刻,仿佛时间顿止。
他没有过来,只是淡淡移开了目光。沿着街边林荫下青藤砌就的墙檐,慢慢地走。初语的目光跟随着他,看见那青铁围栏上斑驳脱落的黄锈,还有藤隙间长出的淡白球兰花。
最后,看见他走到巷尾停住,在某户人家院墙外的一个角落里,缓缓蹲了下来。
往后很多很多的夜晚,在初语的梦里,一直反覆出现这个场景。
成片漆黑的暗影下,八岁的千禾蹲在角落。远处散落的光影照不进他的世界,他像是被锢入无尽稠密的暗色无法挣脱。
梦中总是接连不断的雨,刺骨的湿意渗了进来,连同世界尽头那最后一点点光。
她想带千禾回家,想抱紧那个冷漠阴戾的男孩。
可是光影映现下,蓦然中照亮的那张脸。
是她的。
原来被困入黑暗的人,永远都只有她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