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就跟着了火似的,云从西边烧到东边,烧得又浓郁又浪漫,即使是寸草不生,沙石满地的黑谷群也被渡上一层黯然的柔光。
“走,别墨迹,走快点!”官兵的呵斥声炸在耳边,秋露恍若未闻,眼泪早就流干了,多日风吹日晒的徒步已经消磨了她五感的敏锐,嶙峋碎石扎在她脚底尚未愈合的伤口里,她也面色如常,一味机械地挪动着扣着锁链的双脚,跟着前面人的步伐。
黑谷群地势错综复杂,望去如无际石海,极为难走,翻过去便是左县,左县是朝廷定的“北狱”,罪犯服苦役之处,所以一般除了受流放之邢的罪人和负责羁押的官差,寻常人鲜至此处。
官兵头子骑着匹马慢腾腾地行在最后,盯着这群人。
看几天了,这支队伍八个姑娘,就那个城南秋家的,腰肢最细,被磨了多日背还是直挺挺的,一股子压不弯的端庄傲气。
也是,听说秋家没倒前,这姑娘是要做王妃的。
满脸横肉的官兵蓦地一笑,轻夹马腹,行至秋露身边,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女子,但似乎觉得不过瘾,又举持着配剑,缓缓地在她腰背上划着。
“你干什么!”
一直故作镇定的秋露终于有了表情,她有些惊慌的回过头,不是因为自己受骚扰,而是因为身后暴喝一声的少年。
少年的打扮与秋露如出一辙,但较之看起来心如死灰毫无人气的秋露,他更生动不少,还能看见往昔鲜衣怒马的影子。
“别碰我姐姐!”少年丢过去一把从地上捡的碎石,又斥一声,狠狠地盯着那不轨的登徒子。
官兵头子见他这行为哈哈大笑,在少年的注视下,竟然用佩剑挑衅似的拍了下秋露的臀,“三公子还是玩石子的小孩呢?”
说罢目露淫邪,又将佩剑移至秋露身前,意图挑开她的衣襟。
“三公子年纪小,莫不是没碰过女人?女人们可不排斥这粗长之物啊!”另有好事的官兵说着荤话赶来,摩梭着自个的佩剑剑柄,也直勾勾的看着秋露,“头儿,前面有个娘们,模样不错,细皮嫩肉,我打算到了左县,让那娘们洗个澡再用…这一路来,身上都臭了!”
官兵头子懒洋洋地,继续用剑鞘戳着不为所动的秋露,且露出恶趣味的笑容来,“先用剑捣捣,教教秋家老幺怎么玩女人。”
秋露一直埋着头,此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,但下一秒,人的痛呼和马的嘶鸣同时响起,她抬起脸,看见眼睛里被射进石子的狂马,和被颠落在地上的官兵头子。
“头儿!”
队伍停下了,官兵们飞奔过来,边扶起来一手捂住左眼的官兵头子,边不忘给怒目圆睁的少年一顿鞭子。
“阿乐!”秋露想扑过去,又被官兵扯住。
细细的血痕从指缝中溢出来,他的那只眼睛估计是废了,看着被鞭刑也咬紧牙关的秋乐,官兵头子忍不住拂开正给自己包扎的下属,一脚飞踢上秋乐的胸口,咬牙切齿,“秋乐,你真有种,还以为自己是秋家三公子呢!”
秋乐紧盯着他,猛吐出一口血,却哼都不哼,像极了之前的秋露;而秋露,面上露出罕见的惊慌失措,问能不能放过她弟弟。
官兵头子两边望了一下,突然乐了,他走过去解开了秋露的镣铐,将其拉到一边。
秋乐怕什么,他就来什么。
“兄弟们,憋了一路了吧!到了左县咱们正式开荤啊,现儿就用这娘们解解馋,尚书千金,没玩过吧?刀鞘,枝条,石头想怎么塞就怎么塞啊…正好也教教我们秋三公子,怎么玩女人!”
他左目汩汩流血,却也浑然不觉,叫唤下属聚集过来后,狞笑着一把撕开了秋露的囚衣。
肚兜的系绳被风吹得晃荡,在男人的笑声中,无数只手覆上来。
流放的队伍长长的,在晚霞映照下变得模糊,仿佛是黑谷群之间一条更黑的细线,队伍的停滞,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很好的休息机会。
好像有很多人转头看过来,好像又有很多人不敢再看。
不远处的秋乐被一个官兵压在地上,双目赤红,拼命挣扎,脸被地上的碎石磨出许多口子,他在哭,在喊姐姐姐姐。
秋露干涸的眼睛重新蓄起了泪,心想,怎么就成了这样?
一个月前,他们一家子还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,阿乐惹是生非,娘亲说教他,再这样就不给他找好看的媳妇,阿乐还通红着脸说那就自己找,大家都笑话他。
可如今,秋家就剩两个人了。
不,只有一个了,秋露闭上眼睛。
有官兵无意抬起脸,突然惊慌失措地喊道,“不好,她要咬舌自尽!”
——
秋露睁开眼,额头冷汗涔涔,心跳快得吓人。
她费力地适应黑暗,看清头顶绣着百花的遮罩,又感受着身上锦被的柔滑,确认了是秋府里自己的闺房,才慢慢镇定下来。
只是个梦。
可是劫后余生的惊惶尚在,秋露睡不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