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的长城也很和平。但是玄策并不开心。
他身后那条柔软蓬松的红色尾巴烦躁地拍打着椅子腿,深红色的短发杂乱无章地趴在他的头顶上,中间支棱出两只长着细密绒毛的大耳朵。
现在是早上八点钟。
在此之前,玄策上一次在中午之前起床,已经是三个月前军营遇袭时的事了。这几个月以来,他一直维持着凌晨三四点睡觉,午饭之前起床的作息。虽然会错过早饭,但是哥哥会给他做夜宵。
所以就在刚刚,他感觉自己才闭上眼睛,就被叫了起来。还好玄策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哥哥,不然这间大叔刚盖好不久的小木屋可能就要到寿了。
他现在满脑子是浆糊,比被人揍了一顿还难受。想象碗里的豆包就是那个混蛋,玄策差点拿筷子把碗捅穿。如果可以,他要先用飞镰把铠大卸八块。但是在上一次他抡着那东西追铠,摧残了一间角楼之后,队长就以“防止宠物狗拆家”的名义没收了他心爱的飞镰。
没有飞镰,就没办法收拾混蛋铠。玄策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,耷拉着耳朵,委屈巴巴地把豆包塞进嘴里。极其强烈的怨气围绕着这个小疯子——而且十分有针对性,完完全全是指向坐在旁边的铠的。
然而铠没有受到丝毫影响,把碗里最后一块牛肉吃掉后,他开始饶有兴致地盯着玄策跳动的尾巴。实话实说,他真的很想伸手摸两下,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做了,这个小疯子绝对会毁掉守约做的一桌子好菜。
想来自己也挺委屈的,并没有对长着漂亮毛发的可爱小狼人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,只不过是建议守约把他叫起来吃早饭而已。
无视那个对自己挤眉弄眼吧、还附带呲牙咧嘴的小狼狗,铠的目光飘向了圆桌的另一旁。那个昨晚也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,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喝着汤。
可能是因为不小心被烫到了,守约微微皱起眉头,浅褐色的兽耳也抖动了两下。他眯起眼睛,打了一个呵欠。半夜给玄策做夜宵,又要起早给一家子人做早餐,明显导致了守约睡眠不足。
那人眉眼间的困倦让铠心疼不已,他实在不能理解守约对玄策的溺爱。
好像是感受到了铠的目光,守约抬起头看着他,咧开嘴笑了。
“嘭!”铠猛地站了起来,撞到了桌角,说了一句“我吃完了”然后风风火火地走了。
“这小子今天怎么了,一惊一乍的。”花木兰放下筷子拄着脸。
“可能是着急上厕所吧…哈哈哈……”苏烈嚼着豆包含糊不清地回答道。
吃完早饭。苏烈在收拾去附近镇子里采购的行装,玄策缠着花木兰跟他切磋,守约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刷碗筷。铠低着头,坐在窗口旁思考人生。
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,但事实上,铠已经坐在那里自我唾弃了将近一刻钟。一直低着头脖子有点疼,但是他一抬头,就能看见守约那条悠闲地甩来甩去的咖啡色的尾巴,还有笔直修长的双腿、紧窄的腰身和圆翘的屁股……
铠迅速摇了摇头,家里的水好像不多了,男人拎着水桶出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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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饭过后,铠把自己关进了卧室。
但是躺在床上也无法完全冷静,毕竟旁边这张就是每晚守约睡觉的床。
于是铠闭上了眼睛。结果非但没有平静,脑子里反而更乱糟糟的,都是自己和那个人的过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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铠不记得自己是谁。没有名字,没有家人,没有回忆。
在记忆的开始,他就早已在这荒芜的土地上徘徊多时。
无论是战争开始的缘由,还是自己奋战的原因,都不是很清楚。
穿过大漠的风吹动着高扬的旗帜,凤鸟的图案鲜明如火。它傲然地矗立着,纵使经过七个日夜不断的战斗,宣示着长城一角始终难攻不破。
而他,就真的在那里屠杀了七天七夜。直到无法挥剑时,他倒在了地上。
绯红的巡守者自战场中间捡到了那个异乡剑士。有生命的魔铠在她眼前快速退却,露出苍白的面庞和伤痕累累的身躯,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剑。周围是堆砌如山的魔种尸骸。
“从哪里来?”他听出这是对他说的。
“忘记了。”男人用拙劣的通用语回应。
“名字呢?”
“忘……”
“铠。”女性将领利落地打断他。“就叫你铠吧。快起来,别装死。”
铠吗?似乎不错。忘掉锐利的、只会伤人的剑,从此以守护之铠的名义存在。
他撑起身体,慢慢跟了上去。
前方,是延绵到天际的长城。
以绝望之剑,铸逝者为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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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我新捡回来的孩子,快过来打招呼啊,臭小子们。铠,还有你,难道你和那个破木头箱子长在一起了吗?”
花木兰一只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