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吧。
林彩想。
彦澜这样耀眼的、明媚的月亮,不适合落入污垢之中。
明月就该高悬。
彦澜后仰抬头看着林彩,略显疑惑的歪了歪头,“我们现在在室内。”
屋棚虽然外面看着破,里面是出乎意料的保暖,特别是为了照顾孩子,温度维持得很适宜。
林彩摇摇头:“我就是冷。”她轻声说道。
“而且澜澜,里世界到处都是这种,”林彩停顿下,将差点脱口而出的“劣种”硬生生咽下,换成一个更加柔和的词,“流民们。很正常的。”
在她被通缉、满世界收集灵的权柄那段时间,林彩去过里世界很多地方。
几乎所有城邦都有类似棚区的、城邦掌权人漠视不管的地区。
对灵感知微薄,武力值四舍五入等同于零的普通人,再多也翻不出花样。
彦澜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:“林彩,这不正常。她们甚至算不上流民。”
“流民也是民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落回坐在对面的老板“而这些人,没有身份码的黑户,连‘民’都不算。”
彦澜表情嘲讽。
“里世界这样,是错误的。”她喃喃道,声音不高,却笃定得无法忽视。
林彩:“可是改变不了的,澜澜。”
她很认真的给彦澜分析:“里世界很大,几乎所有人族城池中都有。除了人族领地,还有非人族领地。”
“你救不过来。”
“不去做又怎么会提前知道结果。”彦澜笑起来,“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可能。没有不可能。”
林彩沉默的看着她,熟悉的无力再次涌来。
她出声打断道,“澜澜,死亡是什么感觉?”
彦澜疑惑的看着她。
彦澜的亡灵戟在进屋后就已经被收起。
林彩再次问了一遍,“澜澜,死亡是什么感觉?”
彦澜:“死亡,是一种一切都结束了的感觉。”
“结束。”林彩缓缓重复着这个词,“不可怕吗?”
“结束怎么会可怕。”彦澜笑了起来,“结束是一切最终的结局。”
你结束了,被留下的人呢?
林彩蠕动着嘴唇没出声。
彦澜又转过头去继续和老板交谈了。
林彩长久的注视着她。
因为死亡对彦澜而言并不可怕,所以她能直面死亡,掌握死亡术法的同时并不像一般逝者那样恐惧。
她怎么会恨这个世界,彦澜如此的爱着这个世界。
可是澜澜,我亲爱的挚友。
你如此的爱这个世界,即使它再糟糕不过,那为什么不能多留恋我一些呢?
林彩的状态不对。
棚区老板声泪俱下地陈述情况时,彦时一边听着,一边忍不住留意林彩的动静。
林彩自从在老板下跪开始,整个人的存在感一瞬就消失了。
像融入了夜色中。
她虽说人还站在彦时后面,但是倘若不细看,根本发现不了。
给彦时的感觉和她之前某次出差,据说紧跟着她行动的护卫类似。
这当然不正常。
能被派来跟着彦时的,都是经过层层选拔、以单体隐匿、刺杀、保护为主要能力和战斗方式的执行处成员。
林彩做不到能如此完美的收拢气息。起码,现在的林彩做不到。
未来的林彩这是又代打上线了?
彦时有些疑惑。
所以在林彩终于出声之后,彦时抬手示意老板暂停陈述,目光转向她。
彦时问老板棚区的情况完全就是好奇。
只是林彩语气小心翼翼的不同意彦时插手棚区同样有趣。
她眼底掺着厌恶,对结果判断绝对,导致——
彦时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,反驳就已经出口。
彦时:…
虽然林彩对棚区的判断不对,但是棚区里生活着的居民也绝对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。
这点彦时完全知晓。
她们要活下来,不可能良善。确切的说,里世界没有良善之辈。
所以彦时从老板开口起,就非常警惕。
彦时确实想要改变一部分现状。
主要是针对老板所说,给钱就能让黑户进城摆摊做生意,以及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完全不合法的行为。
是时候抓一波不干事的贪官了。
而且棚区仅仅她跟着老板来的这一路,还没多久,已经聚集了这多人埋伏她,消息传递太快了。
整个城市和她的异管局总局一样,四面漏风。
差评。
彦时已经在盘算着等诺瓦诺港事件结束,异管局完全接管诺瓦诺港后该从哪里改起,坐在她对面的老板介绍着棚区中的情况,越介绍眼眶越红,情绪越发激动。说到最后,已经泣不成声。

